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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暖】风居住的街道(小说 征文)

2022-04-18 11:38:48 来源:九朽文学 点击:3

(一)

风说:天冷,多穿点儿。我会意一笑。他总是这么细心周到,远在天涯,却像近在咫尺。我不擅打扮,裹一件米黄色风衣,便出了门。无意漂泊到这个小镇,有意住在了这条长街。第一眼看这条街,阳光是碎金的颜色,没有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街面铺满青石板,邻街的房子,壁上也裸露着大块青砖。这些青砖无一不闪着青光,阳光使它们沉睡。我一触摸,它们便醒了。我也就醒了,由外而内。

早上吐了几点血。我想我该告诉风,想到,便说了。风显然比我高兴,叮嘱我继续保持。他说,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他其实想说,你的世界里不该只有风。也许吧!

风从长街的拐角缓缓而来,路过我的衣襟,俏皮地折了几把,又匆匆远行。我下意识地紧了一下风衣。有时候真想搁浅在这风里,抛却浮华,慢慢终老。每当这时就想起风来,想他此时在干什么,想他那盆新鲜的绿萝是否又吐了新叶。有时候,我想我是了解他的,就像他了解我。有时候,他又很神秘。

我和风从未见过,最初相识,是在文学网站。我是作者,他是编辑。每篇文字发表之后,一如既往,除了感谢还是感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话说呢?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个冷漠的作者,只会卖弄些虐心文来打发无聊时光。风是个温暖的人,每次编辑完我的文字都会留下他的感语,虽不是感天动地的话,但总会让你很舒心。我从未在意过风在网站的注册资料是否完整,即便现在如此亲近,也从未想到过要去对他的过往一探究竟。风,就是风。有一天他会路过,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擦身而过的交集,难免留下伤痕。多年在社会上浸淫,我已深谙这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我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仿若相见不如怀念——既是这样,不如不见。

风再来时,吹动了长发。这条街似乎没有尽头,我走了好久,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长久以来,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没徒步走过这么远。我喜欢布鞋踏在青石板上的感觉,每一步都坚实有力量,仿佛那力量会穿透鞋底直达心房,我在四周修葺一道开满蔷薇的栅栏,花香四溢,沁人心脾。我陶醉于花香,徘徊不前。

呼吸由缓到急,我胸中又有热血在涌动,只能趴在最近的一处青砖上小憩。阳光赐予青砖的温热,青砖又转送给了我。我半眯着眼睛,贪恋此刻的暖意融融。体内另一个我延着青砖的纹路穿越到千年之前,也许依然是这个小镇,依然是这条长街,依然是我面前的青砖,另一个多情的女子正痴痴等候着她的恋人。她感染了我,可我不知道我在等着谁。

(二)

我与青砖脸贴着脸笑到了一处。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惊退了我的天马行空。“你……需要帮助吗?”

我急速转身,双手别在身后,像小时候做错了事被人发现后的窘迫,两根食指在背后绞着麻花。循着声音,向下四十五度角望去——是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大概有四十几岁。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心,有些探究,有些玩味。我不自然地咬了一下嘴唇,对他摇摇头,抬脚想要走,又觉得不对。于是绕到他身后,扶着轮椅,缓缓向前推。他“哦”了一声,接着释然一笑。

“你去哪儿?”我偏着脑袋问他。

“那里!”他右手一抬,斜指着一个拐角,“前面右拐。”

我“嗯”一声算做回答。一向不喜与人交谈,这会儿,话未免有些多,行动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也许我稍稍松懈的防备正是因为他的行动不便,相对来说,我是如此完整,完整得有些羞愧。残缺如他,尚可上街,而我却在尽可能逃避世人。

这个男人有种很干净的气质,这气质绝不是因为他清爽的黑发或者白毛衣牛仔裤,也许是一种气场,干净中透着温和,让人无可戒备。

转过长街,豁然开朗。脚下依然是青石铺就的街道,林立的房舍却有欧式风格,高矮不一,皆有尖的或圆的房顶。男人指向其中一栋灰色墙壁墨绿色木门的房屋:“就是那儿。”我推近前去——房门上方用与大门一色的墨绿油漆写着“ReadersHouse”。蛮不错的名字,是我喜欢的。极普通的房子顿时有了气质,和这男人一样的气质。

木门竟然没有锁。我随着男人推门而入。室内笼罩着昏暗,从左侧至右侧墙壁依次竖排着四个很高的紫檀色书架。一室古朴,阵阵书香。只在近门有张电脑桌,上置电脑和简单茶具,电脑前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显示这里还有现代人居住。我指了指书架,向他询问:“可以吗?”话落之后,恍觉贪了外语的简练。可他懂了,轻轻点下头,把手中的牛皮纸袋子交到我手上,说:“咖啡豆,你随意。”我竟然也懂了,帮他放在电脑桌近旁的一个咖啡壶前,向他摇头微笑。

小的时候,我不是很喜欢读书,这个恶习直到长大了依然未改。此刻面临书海,迷离的阳光穿透屋子后面的小窗停留在我肩上,恍惚忆起早前的一个梦境,梦里就是这样的书屋,这样的阳光,却没有这样的人。指尖划过一排排书籍,心内一阵欣喜,庆幸今天决定出行是正确的。

我隔着书架问他:“都是你的吗?”话一出口,就发觉可笑。如果都是他的,他莫非已经成精?经过若干年的积累?要不然就是家财万贯,才置得起如此多的书籍。

他没笑,淡淡地回答:“喔,不是。我替别人守护着它们。”

守护,他用的词是守护,而不是管理。我心内一荡,热热的将要融化。“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句诗。守护,意味着牺牲某些东西。在我心里是这样的。也许他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很多年,和这些书情同父子。我被我自己的想象打动了。

我随手抽出一本书,花卉系列。随意翻动几页,有写绿萝的栽培,几句话深得心意——绿萝,花语为:坚韧善良,守望幸福。遇水即活,因顽强的生命力,被称为“生命之花”。蔓延下来的绿色枝叶,非常容易满足,就连喝水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我想到了风。这话和风开解我时说的如出一辙,只不过风说的没有这么条条框框,他的话是一阵一阵,不会大段说教,我常笑他是阵风。风说,阵风也好,起码不是阵疯。心念及此,会心一笑。

男人来到我身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递给我。我接过来,感激地朝他微笑。他像是解释,又像自语:“感谢你今天的帮助。”我又笑笑。他指指书,问我:“什么,看得这样入迷?”我递给他。他翻了两页,又递给我:“养花不能只看书上写的,得实际操作。”然后将轮椅倒了回去。

我又抽出几本,瞄几眼吹几下,又放回原位,像个进了糖果店的孩子,流连忘返却锁不定目标。送还咖啡杯给他时,我问他:“是不是很久没有人清理了?”他正在电脑上忙着什么,扭头望了一眼,点点头:“是,一个星期吧。这星期我比较忙,没时间请人来清扫。往常至少每星期清扫一次。”

我眼睛一亮,立刻兴奋起来。我说:“不然,明天我来帮你清扫吧!我有时间。”

他愣了一下。“不好吧?我看你身体也不是很好。”

“嘿,没关系。闲着才会出毛病呢!说好了,明天我就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个男人面前很放松,简直有些逞强的意味。我越来越确信自己在梦中到过此地,所以才会如此心花怒放,如此深情眷恋。片刻功夫,就像在这里住过几年,甚至几十年,几个世纪那么久。

(三)

我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旅馆,嘴里还吹起口哨。一坐到电脑前,我就把发生的事情讲给风听。风是个忠实的听众,只要你需要的时候,他都在。这一点,我很安心。我以为风会和我一样高兴,没想到他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很期待看到你开心的笑。”让我莫名其妙,一瞬间有了隔阂。

不得不说,我很在意风的想法,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我最知心的人。也可以说,我只有他这一个朋友。而我去ReadersHouse帮忙,等于是成全我自己的梦想,我觉得风应该了解的。我跟他讲过,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当个作家,希望有一天能出版自己的书,可是长大了才发现,作家梦遥不可及。后来,我的梦想缩小到做一个图书管理员,就像ReadersHouse里的那个男人一样,守护着满室图书,做各色各样的梦。甚至说,我真的做了那样的梦,梦里的场景都和ReadersHouse里的一模一样。我想,对很多人来说,这种梦境也许难以置信。就像我经常在吃饭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曾在某时某刻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心情吃过饭一样,难以解释,却真的发生过。不管怎么说,我得遵守承诺,既然答应了男人,就必须依约行事。

显然,因为我的到来,男人很高兴。他给我开门,顺便做了个很绅士的“请”的手势。我也这时才想起观察他。这男人……算不上眉清目秀,眼睛很细小,让我想起了孙红雷;鼻子倒是很突兀,很像尼古拉斯凯奇;嘴唇厚薄匀称,色泽红润。我在心里这一番形容,就又想起风来。风编辑我写的小说时,曾明确指出我欠缺对人物肖像的描摹,他说:“难不成,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长一个样儿?八十岁和八岁,也长一个样儿?全是葫芦?”开始我挺不乐意,转回头看看自己笔下的人物,也确实都长得和葫芦一样,光光滑滑,连眉眼儿都没有。后来我便很注重这些,只要看一个人的脸,必定要写上至少三句,然后给风过目。风说我进步不小,但还需要锤炼。我想起晚上回去要拿男人这张脸交差,忍不住笑了。

男人说:“怎么了?是不是在想怎么描写我这张脸?”

我惊诧地掩住了嘴,目光里写满“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和风的秘密,此刻从第三个人口中无意说出来,我有些不知所措。男人笑了,手扶在轮椅上动了几下,轮椅乖巧地画了个回旋,给我闪开路来。我跟着他往里走,心里有个念头在闪动,但瞬间又灭了。他不可能是风,他怎么会是风呢?天下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那我真的要写一辈子小说来纪念这次相遇了。

男人背对着我,像背课文一样,节奏缓慢地说:“潘小鱼,八零后,于闲暇时,常喜舞文弄墨,网站优秀写手,江湖人称小怪物。”

我几乎是连蹦带跳转到他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激动地问:“风?你是风吗?除了风,这世上没人知道我自称小怪物。”后面的一句,我哽咽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好了好了,哭什么呀!你应该感到高兴,茫茫人海,我无处可藏,这样都能被你找到。”风的安慰里,藏着揶揄。

“我不是找你……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里有一条长街,就是我遇到你,不,是你遇到我的那条长街,还有这样的图书馆……”

“都语无伦次了。”风笑得实在幸灾乐祸,“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曾经给你看过的那些照片了?至少你忘了一部分。那里面就有长街和ReadersHouse的照片。”

我努力回忆,似乎有这回事,又好像没有。风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吃镇静剂了。”他说这句话时的声音沉得不能再沉,几乎是在乞求。我使劲点着头,脸上一片湿热。

(四)

和风在一起的日子,愉悦而安静。我可以整天泡在ReadersHouse里发呆,不用担心会被谁打扰。有时我捧上一本书,靠着墙角慢慢滑坐在地面上,片刻,风就会给我送来一个厚厚的靠垫,示意我坐在上面。再不然就是一杯暖暖的咖啡。有时他也打扰我,提醒我已经是四只眼睛了,不能过度疲劳。风说,他最喜欢看我窝在墙角或者书架下看书的样子,像只乖乖的小兽,惹人怜爱。每当这时我都感动,但我不想让他知道。

风忙起来时的画面很温馨,我常趴在离他不远的桌子上看他给借出和收回的图书做记录。有时同时来几个人,我就主动帮忙。喜欢看他对我感激地一笑,相视无言,但是我们两个都懂。他闲下来,就上网站编辑文章,我有时在他身旁指指点点,他也不赶我走。偶尔,他也会听取我的意见,我会开心地做个完美的旋转,他就放下手里的工作看着我表演。我有时也偷偷地想,如果时光能够停留在那一刻,一切都会很完美。可是,我也懂得,我对于风,只是个旅人。就像以前在网上的相处,风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个旅人?

ReadersHouse人少的时候,风就带我出去“疯跑”。我吐血的症状偶尔也会发生,但是都不严重。风之所以总叮嘱我不要过度疲劳,就是害怕我再吐血。吐了两次之后,他就在ReadersHouse旁边的小屋子里熬起了中药,每天都逼着我喝两次。我也就是那时才看见他养的绿萝——枝蔓垂顺,青翠喜人,给简简单单的小屋平添了一抹生气。恰好我那天穿的也是绿色的连衣裙,风说我就像这绿萝一样新鲜、充满朝气,他希望我以后每天都能像绿萝一样坚韧,幸福。我低了头,眼眶发热。

距离ReadersHouse不远,有一条精心修饰过的蜿蜒河道,两岸的青石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在讲述亘古的故事。风说我需要多接触户外的环境,他最喜欢带我去河边坐着晒太阳。他知道我喜欢水,因为我是小鱼。碧波荡漾的河水,阳光粼粼闪烁,将我的魂儿勾了去。到了河边我就把风晾在岸上,自己跑到台阶下,脱下鞋袜,一屁股坐下来,双脚伸进水里,口中念念有词:“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浊吾足。”风起初会在岸上高声阻止我,他怕我身体承受不来。后来几次见我没事,才放了心。但是他会给我掐算着时间,半小时之后我一定不能在水里逗留了。他必会喊我:“小怪鱼,你该游过来了。”我就得乖乖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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