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现阁--花盆里的人生

刘现阁

 

上海的房子是贵的，哪怕只是租一个10平米左右的简易民房，每月租金也要五六百块钱。

 

因为计划着暑假儿子要来小住些日子，原来租住的房子不到6个平米，放了一张不大的床和一张吃饭的桌子就差不多满了，要是放两张床显然是不行的。这是一片工业区，打工的人特别多，出租房又贵又缺，所以刚过完年就早早的搬了家，怕晚了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新家“宽敞明亮”，差不多11平米的小屋有一个窗户，欣喜的是墙角竟然还有一个掉了半扇门的衣橱可以放衣服，最起码屋里可以放得下两张床了。恐怕住在老家山村里的乡亲们怎么都不会知道，他们眼中在上海工作的“高大上”，会蜗居在这样一个破旧潮湿都不如他们牛棚大的小房子里，呵呵！

 

窗台上摆放着两盆花，还是前租客遗留下来的，与其说是两盆花倒不如说是两盆绿植更确切，一盆是君子兰，另一盆便是叫不上名字来了。从春到冬都是绿绿肥肥的叶子，就是不见开花，好像是布绢或塑料制作而成的一样，除了有几片新叶子复制出来以外，看不出有更多的改变，也许它们的前主人是一个更爱“花”的人，才觉得它们是“鸡肋”，就留给我们了吧？花盆上覆着一层贝壳，不知道是为了保湿还是为了装饰，看起来还是蛮精致的，和白色的花盆及绿色的叶子组合在一起很是搭配。

 

与花草的精气细致比起来，我更显得“粗枝大叶”了一些，除了无事时瞅它们几眼，平常都很少去打理它们，就这样把它们放在窗台外任由着风吹雨打。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花盆里贝壳下长出来一颗茂盛的小草，就长在君子兰的旁边，连日的闷热高温还有连绵不断的雨水把它催生的很快，几天时间就充满了大半个花盆。也许是我对自己惰性的托辞吧，既然君子兰都怀有君子般大度的胸怀不去欺负这颗小草，作为看客的我也就更没必要再去管它了，更没有把这棵杂草清除出花盆，权当也是一株绿植就由着它自由生长去吧，不过它自己也倒是识趣，好似很清楚自己也是在寄人篱下一样，只是默默地把身子匍匐在君子兰的叶下，悄悄地把嫩枝蔓延，从没敢和君子兰试比高低，嫩嫩绿绿的叶子开心的舒展着，清晨或傍晚还能看到叶子上有晶莹的光点透过窗玻璃映射到眼睛里来，一闪一闪好像睡梦中的星星……

 

越是不关心的东西，好像越是生命力顽强。

 

我连续上一个月的夜班，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去工作。一个闷热烦躁的午后，正在上班的妻子打来电话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提醒我马上要下雨了让我起来把窗户关上。

 

睡眼朦胧的我踱步到窗前，惊奇的发现花盆中的无名小草竟然开花了！花朵很小，不起眼，大约有黄豆粒那么大，有花序的那种，一簇簇分生在两个花轴上，五个粉红的小花瓣簇拥着淡黄色的花蕊，不声不响的开在窗外的风中，开的是那般随性，开的是那般的玲珑秀美……，倒是有几只先知的蜜蜂蝇虫瞒着花的主人在偷花盗蜜，忙的不亦乐乎！我欣喜不已，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种草草成花！于是信手拍下小花的美照发到万能的朋友圈。

 

一日，一朋友发来信息：“你家还种了土人参？”

 

“没有啊！”我一脸懵逼。

 

“看你朋友圈发的小花就是土人参开出来的花呀！我母亲在自家菜园种了一些，是一味很好的药材，老人家视若珍宝呢。没错，那就是土人参开出的花”！朋友斩钉截铁很果断。

 

“…？？？………”，我一脸无辜，更懵逼了！

 

寒来暑往，小花还是没能抵挡住上海不算太冷的寒霜，花败了，枝叶也枯掉了。

 

那日我把花盆里的土全部倒出，小心取出包裹在里面小草的根茎，还真是一根圆润粗壮俊美的人参，喜出望外，洗干净后晾晒，妻子说哪天买只鸡来做道人参鸡汤。一直只欣赏君子兰安之若素.虚怀若谷，却是一年都没能盼到君子兰开花。谁曾想旁边的无名小草才是真的物有所值和惊喜不断，不仅开出了绚丽的花朵，更是结出了丰厚的果实！

 

能赏得美花，获得人参，似乎一切都源于我的无视和慵懒！“无名小草”似乎也应该庆幸自己遇到了我这样一个“不勤快”的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惊喜庆幸之余又不禁感叹，对于花盆中一颗小草的去留，乃至脚下一只蝼蚁的生死，都只在乎于我的一念之间，在它们看来，我像个万能的巨人一般掌握着它们的命运，我应该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我才对！可是，茫茫宇宙能主宰我生死命运的“巨人”又何其多呢！浩瀚之宇，我是如此的渺小，甚至都不及一粒尘埃，太微不足道了，我又只是一个小小的我罢了。

 

小小的我和大大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战斗，都说自己才是主人的灵魂，小我和大我的角色也在我内心不停的交换，做大我和做小我，也常常不是我能决定的，所以也就越来越不愿去想这些……

 

当小我和大我争执不休的时候，我选择了顺其自然，就像君子兰和小草也能一起和谐共处一样，很难说哪个更高尚哪个更卑微，世间万物总是在变换的，随性更能惬意。

 

只要不改内心的那份初衷就好，有了善念才有了美丽……

 

“无所不能大大的我”和“微不足道小小的我”都是真实的我，君子兰的风度和土人参的朴实也都是我需要的，值得欣慰的是我还留下了花种，期待明年的春天快些来临吧，让我把意外收获到的美好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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